中国超千万老人随迁大城市，看三个女儿帮妈妈在沪找工作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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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*本文为「三联生活周刊」原创内容

    依据统计数据，至2021年，我国60岁及以上的人口数已攀升至2.67亿。根据卫健委之前公布的信息，大约有1800万老年人离开故土，迁徙至子女居住的城市，他们被称为“随迁老人”。

    在大众的认知里，“随迁老人”群体以女性成员居多，她们往往性格内敛、勤劳务实，在大都市中承担着子女的生活照料以及育儿重任。然而，其中也不乏一些中老年女性，她们在故乡度过了数十年时光，养育子女、料理家务。

    子女成年后，她们卸下了肩上的重负，纷纷踏入繁华的大都市，寻求新的职业机会，开启崭新的人生篇章。以下是三位女儿分享的，她们如何协助母亲在大城市中寻觅工作的经历：

    实习记者｜李果果

    编辑｜王海燕

    Grace｜33岁

    来自黑龙江齐齐哈尔，在上海从事自媒体

    2009年，我踏入上海这片热土，攻读大学课程。渐渐地，我对这座城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毕业后，我决定留在这里安家。未曾料想，我的这一决定，竟然在不经意间，为父母晚年的生活带来了改变。

    阿云是我母亲的名字，她于1964年出生，聪明伶俐，才华横溢，然而人生路途颇为坎坷。在我母亲年轻时期，她的学业成绩优异，却因几分之差未能如愿踏入大学校门，于是便留在了家乡的钢铁厂就业。在那里，她与我父亲相识相爱，并最终结为夫妻。然而，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失业潮，2003年，我的父母双双遭遇裁员，失去了工作。

    那时，恰似电视剧《漫长的季节》中所描绘的那般，我们那个不起眼的小城，居民们大多在工厂里辛勤劳作，没有人料到，有一天竟要独自去寻找生计。面对下岗，我父母遭受了工资的长期拖欠，而我正准备步入初中校园，因此家中陷入了极大的困境。

    《漫长的季节》剧照

    父亲张德为了支撑家庭生计，选择了前往山东从事商业活动，然而所获利润并不丰厚。与此同时，母亲考虑到我年纪尚幼，不愿让我离家过远，于是她在本地找到了一份街道办的工作。下班后，她还会再找一份兼职，以增加收入。

    一家人分居的这种生活，一直持续到我去上海念大学。

    2011年，我尚处于大学二年级，母亲察觉到，我毕业后可能不会再回到齐齐哈尔，于是她便与父亲商议，决定外出工作，努力赚取更多收入，以便储备养老资金，同时也能让我离得更近。

    2013年，得益于朋友的推荐，我的母亲踏入了天津一家建筑监理企业的门槛。起初，她主要负责一些行政和财务的琐碎事务，月薪大约在4000元左右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她逐渐向同事学习，经过两年的努力，成功考取了建筑监理工程师的资格证书。在天津，母亲从事建筑监理工作长达五六年的时间，之后还将我的父亲也引入了这座城市。

    由于有相关证明，在我母亲在天津期间，她每月能够获得大约一万元的收入，而我父亲随她一同工作，每月也能赚取大约4000元。

    之后，她为了更靠近我，选择再次来到上海，成为一名月嫂。这次，她同样完成了月嫂培训，顺利获得了从业资格证书，并通过中介在多家月子中心注册了名下服务。

    《亲爱的小孩》剧照

    上海的月嫂收入颇丰，扣除中介费用后，母亲每月能拿到七八千元。在半年工作期间，她接了二到三份住家月嫂的工作，通常持续一个月左右。对于要求较高的雇主，可能会签订为期两个月的合同，但总体来看，这些工作大多为短期性质。

    我母亲从事月嫂工作的经历并不算久，这主要是因为月嫂的工作内容主要是照料新生儿，夜间频繁地起身检查婴儿的健康状况，既费神又费力，使得她难以获得充足的休息。而且，她还需要整月居住在雇主家中，除了带婴儿去医院接种疫苗，几乎无法外出，这也让她感到非常不习惯。

    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，我母亲认为这项工作实在难以胜任，于是她决定离开上海，返回天津。

   

    2019年，随着父母年龄的增长，他们渴望离子女更近，因此我母亲决定在江浙沪地区投递简历。幸运的是，她真的吸引了一位猎头的注意，对方推荐了她一家位于浙江嘉兴的新监理公司。凭借她丰富的经验，她成功加入了这家公司，并且还说服了我父亲一同加入。与在天津的待遇相比，他们的收入有了显著提升，我母亲现在的年收入在15万到16万之间，而我父亲一年的收入也有7万元。

    《父母爱情》剧照

    2021年，经过多年的努力，我的父母在浙江嘉兴购置了一套住宅。这标志着他们正式在嘉兴安了家，可以在此安度晚年。该住宅为三室一厅，市值百万，对于我父母而言，这并非一笔微不足道的开销，然而他们仍旧毅然决然地购买了这套期房。起初，他们计划申请10年贷款，然而最终他们决定提前偿还贷款，预计明年便可完成全部还款。

    双亲均已离世，因此我父母将故乡的住宅变卖了。对他们而言，这并非离开故土，相反，有我女儿的地方，已然成为了他们的新家园。

    闪闪｜32岁

    来自福建漳州，在厦门从事创意策划

    2021年8月，历经数十年的家庭主妇生涯，我的母亲抵达了厦门，并在那里一家面包店开始了她的工作。

    阿月今年54岁，她育有一子一女，我的哥哥也是她的孩子。我们一家人原本居住在福建漳州的乡村，我的母亲年轻时便在当地经营一家百货店，一干就是十年。她那时工作非常努力，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，都在忙着搬运和销售货物，甚至到了深夜十二点仍在采购商品。第二天凌晨四五点，她又得起床制作绿豆冰。

    《俗女养成记》剧照

    随着我和哥哥步入初中，她选择了关闭店铺，并带着全家人一同迁往了县城。自此，母亲便再也没有重返职场，而我们的生活开支全依赖于父亲从事的农产品收购业务。

    自哥哥步入婚姻殿堂之后，母亲的内心愈发迫切地渴望寻得一份职业。尽管她自认学历有限，然而过往经商的经历让她倍感愉悦，她时常表达出想要重返职场的心愿。这样的念头，她已持续倾诉了数年之久。

    起初，家中多数人持反对意见，认为家中并不缺少这点收入，在故乡悠闲自在，何必外出辛勤劳作，承受辛苦。然而，我父亲却表示，他不会做任何家务，若母亲外出工作，他只能依赖外卖度日。果不其然，母亲外出后，他独自留守家中，偶尔自己煮饭，原本二十年来从未出现问题的天花板，在短短几个月内竟然出现了霉斑。

    我完全能够体会母亲那样的心情，她身为全职主妇，生活始终以家庭为中心，唯有工作，才能让她以自我为中心。恰巧那时，我在厦门结识的一位面包店店主正在招聘员工，需要年纪稍大的店员，条件相对宽松，我便向她推荐了。母亲立刻就接受了这份工作，毕竟离我近，还能多抽时间陪伴我。

    我母亲在面包店内担任的是服务销售职位，诸如为顾客取面包、管理收银台的账目等。这样的工作看似简单，操作起来也不复杂，然而我母亲的工作并不算特别顺利。首先，这份工作要求她长时间站立；再者，上下班的通勤时间颇为漫长，每天清晨五点至六点就得出门，通常下午三点至四点结束工作，若是上晚班，则需工作至晚上九点或十点，才能回到家中。

    《深夜烘焙坊》剧照

    我能清晰察觉到，尽管身心疲惫，她却对这份职业情有独钟。我们俩每晚临睡前总会有所交谈。她乐于向我述说当天的工作经历，还会让我检验她记忆中的面包名称和价格。由于更年期的影响，她以前常常难以入睡，但自从开始工作后，她每晚都能安然入睡。

    然而，这段美好的时光并未持续太久，临近年末，面包店决定对服务系统进行升级，并统一采用电脑操作进行商品选购和收银。我母亲总觉得难以掌握这些新技能，对于新的工作任务感到不适应，于是便决定重返故乡。

    尽管这份工作的时间仅仅四五个月，但它却给我母亲带来了诸多积极的变化。

    经济方面来看，那家面包店并未为员工缴纳社保，她每月仅能拿到4000元，然而在归家之际，她已经积攒了一万多元。这对于我母亲而言意义非凡，因为在身为家庭主妇的日子里，尽管她负责照料全家人的饮食起居，但她总觉得自己并未赚钱，因此不好意思向父亲索要钱财。

    这次我回家，却发现母亲变得不同，她竟然花费数千元为自己购置了一只手镯。我这才明白，她一直渴望拥有一只手镯，然而多年来，她从未向家人提及过这个愿望。余下的钱，母亲又报名参加了模特培训班。她钟爱旗袍走秀，一直怀揣着学习的梦想。如今，她每周都要专门抽出时间上三节课，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。

    我发现，下班回家的母亲，整个人显得更加自信满满，她开始使用抖音和小红书，热衷于学习制作视频。她逐渐减少了对闲聊八卦的兴趣，转而开始关注自身。过去，母亲每天到了固定时间就会外出跳广场舞，或是去邻居家串门，过着一种典型的家庭主妇生活。

    娇娇｜30岁

   

    来自湖北黄石，在杭州从事电商销售

    我的母亲名叫细花，现年57岁；她出生并成长于湖北黄石；在乡音中，她的名字被称作小花，寓意为家中最小的女儿；然而，自从我们降临人世，她的角色转变为三个孩子的母亲，人们便亲切地称她为“娇娇妈”。

    我是家中长兄，底下还有两个弟弟相伴。自幼，我母亲便在城外的服装工厂辛勤劳作，直至我踏入县城初中，她方才回到家乡陪伴我读书。随后，她与父亲携手在故乡开设了一家涂料店，自此便再也没有离开过。

    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们三姐弟相继长大，然而家境并未改善，反而背负了三十万元的债务。这债务的来源，一方面是因为父亲为亲戚的贷款提供了担保，而对方却因犯罪入狱，父亲不得不承担起偿还债务的责任；另一方面，由于近几年来行业行情不佳，我们家的装修公司无法继续经营，经营了十余年的涂料店也因此被迫关门。

    由于两个弟弟急需彩礼金，父母焦虑万分，于是他们在2021年做出了离开家乡的决定，前往大城市谋求工作以赚取收入。那时，我正在杭州从事电商销售工作，因此我的父母便随我一同来到了这个城市，开始了他们的“杭漂”生活。

    《鸡毛飞上天》剧照

    抵达杭州之后，我父亲意识到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他的体魄逐渐衰弱，连成为一名保安的机会都难以寻觅，于是经过一番仔细挑选却未能找到合适的工作，最终只能无奈地返回家中。

    母亲执意留下没有离开。最初，她打算回到服装厂流水线上从事她熟悉的缝纫工作，然而去了之后，她才意识到随着年龄的增长，视力不佳，穿针引线都变得十分困难。我见母亲如此辛劳，心中不忍，便劝她，这样的工作强度大，收入又低，不如寻找其他更合适的途径。

    由于急于偿还债务，母亲总是反复强调，无论多么艰辛劳累都不畏惧。那时，我与她共同分析了当前的形势，认为考虑到她的年龄和过往的工作经历，成为一名家庭保姆对她而言是一个可行的选择，并且相当适宜。毕竟，这份工作提供食宿，月薪可达七八千元，这在许多在杭州漂泊的年轻人中都是相当可观的收入。

    母亲实则自尊心颇重，起初对于从事保姆工作有所顾虑，担心被亲朋好友轻视。然而，她不愿让我们肩负起偿还债务的重任，加之父亲无法依靠，经过深思熟虑，她最终决定来到杭州。抵达后，她凭借年龄优势加入了一家家政公司，从那些无人问津的单子入手，开始了自己的工作。

    《欢迎光临》剧照

    我母亲的首份职业是在一个由三个成员组成的家庭中照料一位8岁的自闭症患儿。那孩子充满活力，常常在深夜时分哭闹不止，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理，母亲的身体承受不住，加之不适应这份工作，体重一度降至80斤。尽管如此，雇主对母亲非常友善，而且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，母亲不想轻易放弃，坚持了半年多，最终因实在难以继续而决定离职。

    在寻求新的就业机会之际，她依托于先前在家中照料卧床不起的长辈所积累的丰富经验，选择了养老服务行业作为自己的职业发展方向。尽管月收入大致维持在六七千元，但工作性质相对轻松，对她而言，这份工作既得心应手，也颇感满意。

    《老人交响乐团》剧照

    截至目前，我的母亲已经照料过三位长辈，在这个过程中，她不经意间掌握了不少新本领。例如，她为了迎合江浙地区对饮食口味的偏好，学会了制作多种江浙特色菜肴；而另一位雇主曾是乐团成员，便传授了她歌唱和打拍子的技巧。与这些人的交往让母亲感到愉悦，甚至她的暴躁性格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柔和，变得更加平和。

    现在，我的母亲仍旧担任着家庭保姆，照料着那些年长之人。那些老人，他们大半生都在武汉辛勤工作，他们的口味和日常习性让母亲感到无比亲切。老人膝下有三个儿子，并无女儿，因此对我母亲特别宠爱。

    来杭州后，我妈的变化挺大，甚至比她前10年的变化都大。

    在我故乡的日子，虽然我也曾经营过店铺，但母亲始终只是父亲的助手，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照看家务，她的生活里只有丈夫和儿女，初到杭州时，连乘坐地铁都感到陌生。然而，如今她跟随老人学习乐谱，乐于向家人展示她新学的菜肴。更为重要的是，她开始懂得关心自己的感受，有时甚至会主动要求我给她买零食。

    我母亲曾有过这样的感叹：“为何我既不比他人懒惰，也不比他人愚笨，生活却依旧艰辛”。然而，时至今日，她感慨道，通过与五湖四海的人们交往，她目睹了世间百态，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巨变。她不再纠结于为何自己未能富裕，也领悟到，即便是有能力雇佣保姆的人，也不一定能够享受到幸福的生活。

    现在她偶尔还是会感叹命运无常，但更多是说，要珍惜家人。

    排版：城子/审核：同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