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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学泰斗周汝昌与叶嘉莹盛赞的顾随:顾随中国古典诗文讲录丛书背后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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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顾随(1897-1960),他不仅一生致力于教学,还投身于文学创作与学术研究。他的学生,被誉为红学泰斗的周汝昌,曾这样高度评价他:“他是一位坚守正道的诗人,同时也是一个思想深邃的学者,更是一位杰出的大师级哲人巨匠。”叶嘉莹自1942年秋季起,便在辅仁大学国文系二年级时开始跟随他学习中国古典文学,在六年的学习过程中,她勤奋地记录了将近百万字的听课笔记,正是这些笔记的积累,最终形成了《顾随中国古典诗文讲录》这一套丛书,包括《顾随讲》、《顾随讲》、《顾随讲》、《顾随讲曹操·曹植·陶渊明》、《顾随讲唐宋诗》、《顾随讲宋词》等分册。叶嘉莹曾评价道:“顾先生不仅拥有深厚的中国古典文化底蕴,更怀有贯通中西的宽广胸襟。他对诗歌的感悟极为敏锐,理解亦深刻。因此,在授课时,他常常能旁征博引,激情洋溢,展现出一派神采飞扬的风貌。”本篇内容摘自《顾随讲唐宋诗》,原名为《宋诗说略》,该标题由编者所定。

    古人常道“文章是用来承载道理的”、“诗歌是用来表达心志的”,因此修习道术的人往往轻视那些学习文学的人(程伊川认为学文学的人是沉迷于玩物而丧失了志向),而专攻诗歌的人又视学道者为虚伪的道学之士——这两种态度如同水火不容,实则都是错误。若道术的起点在于思想,若诗歌的起点在于情感,那么这两者就如同鸟的双翼,缺一不可。世间怎会有思想却缺乏情感的人,或者情感丰富却无思想的人呢?相互轻视正是“我执”的表现,“我执”过于严重。人类既拥有思想和情感,无论这些特质在道德层面还是文学领域展现,都是相互补充而非相互损害。

    修习道术之人,应当以深思熟虑为重,尽量减少情感的干扰,这样看似与诗歌创作有所不同。然而,事实并非如此。《论语》开篇便言:

    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(《学而》)

    曰“说”曰“乐”,岂非情感?《论语·雍也》又曰:

    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。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

    《论语·述而》则又曰:

    饭疏食,饮水,曲肱而枕之,乐亦在其中矣。

    此即所谓“乐”,若非情感,又是什么?佛经通常以“如是我闻”作为开头,而在结尾部分则常常出现“欢喜奉行”这四个字。无论是人还是非人,不论修行深浅,听者都对之感到愉悦,并愿意遵行。所谓“信”,它代表的是理智,是意志,并非单纯的情感。然而,“信”的根源却来自于“欢喜”,而“欢喜”本身就是一种情感。由此可见,道德修养与情感是密不可分的。

    理,亦即哲学或人生观,其根基在于经验与感知。这样的论述方式尚可接受;然而,若其论述趋于传统、说教或批判,则显得不妥。关键在于展现而非仅仅解释。杜甫的《秦州杂诗二十首》中的第五首诗,便是如此。

    浮云连阵没,秋草遍山长。

    并非仅仅是阐述道理,其著作所体现的是一种“哀鸣思战斗”的人生态度。在社会中生存的人们,扮演着战士的角色,但他们的生活哲学并非仅仅是教诲或批判。在表达上,他们必须借助景物和情感。由此可以得出,唐代人的说理方式与宋代人有所不同;而且,有些宋代人的说理并不深刻,也不真诚,只是沿袭了传统。

    诗人之极致乃成为哲人,而哲人之极致亦为诗人,这表明哲理与诗情在最高层次上达到统一。优秀的诗作蕴含着深刻的哲理,比如魏武、渊明之作,其中“譬如朝露”、“人生几何”等句(出自曹操《短歌行》),宋代诗人作诗时往往侧重于阐述道理,道理虽然可以讲述,但所阐述的道理不可过于浅显;若诗歌严肃且深刻,那么其中完全可以融入道理,阐述哲理,诗情与哲理相得益彰。

    人们普遍认为唐诗充满自然之美和真挚情感,而宋诗则显得不够自然,更注重思想表达。若真是如此,为何人们会厚此薄彼?唐诗情感深厚,感知敏锐。提到唐诗,人们首先会想到李白和杜甫,但很多人并不清楚李白原本是纨绔子弟,行事随意,如云雾般飘忽不定;而老杜则任由情感驱使,生活态度近乎迷茫,他的情感无论多么真挚,感知无论多么敏锐,总显得有些“单薄”。

    唐代文人偏重情感体验,而宋代文人则更注重观察分析,前者关乎情感,后者则关乎理性思维。宋代文人特别重视观察,他们认为观察是理性的体现。简斋曾言:

    蛛丝闪夕霁,随处有诗情。(《春雨》)

    陆机在《文赋》中曾言:“有时借助简短的诗句,描绘平凡之事,引发孤独之情。低头时感到孤独无伴,抬头时仰望苍穹,无人呼应。”“托言”即借助言辞表达;“短韵”指的是简短的诗篇;“穷迹”指简单的事物;“孤兴”意指孤独的站立;“寂寞”形容诗写得很细腻;“无友”则指诗的内涵不够深邃广泛。陈与义的诗句“蛛丝闪夕霁,随处有诗情”,正是这种“孤独无伴”的意境。晚唐诗人贾岛的诗句“独行潭底影,数息树边身”,出自《送无可上人》,其意境亦然。贾岛对这两句诗情有独钟,曾言“二句三年得,一吟双泪流”,可见其珍视程度,出自《题诗后》。此类诗作,往往“或托言于短韵,对穷迹而孤兴”。即便“短韵”或“穷迹”被描绘得相当细腻、入木三分,亦无不可,但若这些内容仅是琐碎、局限、浅显、贫乏,实在不足以称道,此类作品只配得上二三流诗人的水准。

    此诗即从观来,是理智。若其:

    谈馀日亭午,树影一时正。

    ……

    微波喜摇人,小立待其定。

    (《夏日集葆真池上》)

    此乃更加理智之论,似乎与前述“蛛丝”两句不可同日而语,盖“蛛丝”两句似更偏于感性。然而,我认为“蛛丝”两句实则仍属于观察范畴,而非纯粹的情感表达。若以老杜为例:

    重露成涓滴,稀星乍有无。

    暗飞萤自照,水宿鸟相呼。

    (《倦夜》)

    这四句诗,起初给人以感触。“暗飞萤自照”,仿佛在观赏实则是在感受;“蛛丝闪夕霁”这一句非常清晰,所有清晰的事物都源自观察。“暗飞”这一句则流露出一种向往,近似于梦境,这无疑是一种感受,如同陶醉,显得朦胧,并非不清晰。

    杜甫的诗歌略显“浑朴”,但其内在的力量却深厚、沉重、宏大,足以令人敬畏。若后人无法达到这种境界,那便是真正的“浑朴”了。这就像老妇人为了独子病重而许下的愿望,虽然带有迷信色彩,但人们不敢嘲笑,甚至不得不表示同情,这正是她那颗厚道、沉重、宽广的心所感动人的地方。杜甫的真诚也是如此,内心真诚,外在亦然。尽管我们可能比杜甫更聪明,但我们的伟大却无法与之相比。“露水凝结成细流,稀疏的星光时隐时现。”暗飞萤自照,水宿鸟相呼”,四句厚、重、大,不“浑得”。

    宋代诗人创作诗歌必以此为范本,而唐代诗人则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朦胧感。宋代诗歌有明显的框架,框架内是诗,框架外则不是诗。唐代诗歌则仿佛是“鬼神之变化”,无法被固定的轮廓所束缚。由此可见,诗歌内部并非不能容纳思想。

    宋代的“西昆体”流派,收录在《西昆酬唱集》中,汇集了杨亿、刘筠、钱惟演等十七位诗人。有人认为“西昆体”完全沿袭了晚唐的风格。晚唐诗歌感觉敏锐,却带有疲惫的韵味,这与西方的唯美主义、颓废主义流派有着相似之处。诗歌中包含“思”(思想)、“觉”(感觉)、“情”(情感)这三个要素(关于这三点,将在之后详细阐述)。晚唐诗歌主要发展了感觉,但“西昆体”所继承的并非仅仅是这一点。这种感觉既属于个人,又具有普遍性,不宜过于独特,亦不宜过于平凡。即便不能成为杰出的作家,拥有这种感觉至少能实现成功。宋代的文人并非都缺乏感觉,但“西昆”那种感觉并非出自己身,而是模仿晚唐,仅这一点,就剥夺了他们作为诗人创造力的资格。

    传统势力强大无比,但所有成就卓著的作家都曾突破传统,塑造出独特的风格。退之虽师从工部,却仍保留着个人独特的“爱好”。韩致尧虽师法义山,虽小有成就,亦不容忽视。然而,西昆体在修辞方面亦有其独到之处。自宋以后,众多诗人鲜有能跳出文学修辞的框架。后人的诗歌在思想和情感上虽多承袭前人,却仍能保持诗的形态,这正是因为他们在文学修辞上仍有独到之处。

    西昆体在修辞手法上最为突出的特征便是善于运用典故。这种手法在应酬性的文字中尤为适宜。固然,这种做法自晚唐时期便已存在,但晚唐时期运用典故主要是将其作为比喻的工具,而创作的诗歌依然表达的是作者自身的感受。然而,到了宋初的西昆体,情况却有所不同,这仅仅是一种偶然现象,并无深意。虽然也可以将其视为比喻,但并非象征,只是表面上相似,如同文字游戏。因此,西昆诗中的用典不过是文字的障碍,而当人们费尽心思去理解这些典故时,最终发现所谓的“内涵”也不过是空洞无物。余之所以作诗而引用典故,主要基于两点:一是自身才华有限,二是出于偷懒的习性。西昆体的创作并无显著创新,不阅读其诗作也不会有所损失。

    仁宗初期,堪称宋朝最为安宁的时期,那时涌现出了两位杰出的文学家,分别是苏舜钦的子美和梅尧臣的圣俞。欧阳修对他们极为推崇,这主要是因为欧阳修深感“西昆体”的堕落。梅尧臣和苏舜钦开始不再创作“西昆体”的诗作,这可以称之为“新生”,然而遗憾的是,这种新生并非充满生机(朝气),而是显得生硬。与此同时,苏舜钦和梅尧臣这种生硬的风格,也如同“西昆体”那样,逐渐成为了宋代诗歌的传统特色。宋代诗歌之所以显得生硬,是因为矫枉过正。苏东坡与梅尧臣开创了宋诗的先河,这在诗歌史上是不可或缺的一笔,但若要研究宋诗,却无需专门阅读他们的作品。

    此为宋诗萌芽时期。

   


    1947年夏,顾随全家在北京南官坊口寓所住室门前

    至宋代诗歌发展成熟阶段,出现了欧阳修。他在宋代文学领域占据重要地位,将古文从骈体转变为散体,风格颇似唐代韩愈,被誉为复古实则创新。欧阳修的文章虽学习韩愈,却又有自己的特色。桐城派认为韩愈属于阳刚之美,而欧阳修则更偏向阴柔之美,此论颇为恰当。欧阳修的散文奠定了宋代散文的基础,即便是短小的笔记《归田录》也写得相当出色。后来的笔记文学作者大多受到了他的影响,影响程度甚至超过了唐代的韩愈。这并非他的诗文成就更为卓越,而是因为他的官职地位较高。

    欧文与韩愈不同,他欣赏韩愈的诗风,却并不十分推崇,他的不足之处在于将文辞当作诗歌来写。这种倾向在韩愈和杜甫的作品中已有体现,到了欧文那里表现得更为明显,尤其是在古诗方面。因此,宋代人的律诗和绝句仍有不少佳作,但古诗方面佳作相对较少,这主要是因为它们是带有韵律的散文。这种风格在宋代也形成了一种风尚。欧文有《庐山高》一作,他自认为非李白不能写出这样的诗篇——人们自认为这样的自信可以增强生活勇气,但也需要反思——然而李白的诗作与欧文的确大相径庭。

    欧后时期出现了王安石。苏东坡见到他的作品,称其为“野狐精”。实际上,无论是诗、文、词还是字,都带有这种“野狐精”的特质,而这些特质恰好能够体现他的个性。尽管它们之间缺乏一致性,但确实非常出色。俗语有云:“反常乃为贵”。又有言:“反常即为妖”。一个人在某个领域工作多年,若不带任何习气,那么这个人必定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。(此乃一语中的。)美人之美,不染脂粉之气;高僧之高,不沾蔬笋之味(或称酸稻之气)。这种看似矛盾的反常,实则是对生活艺术的完美诠释。

    元遗山《论诗三十首》(其廿二)有云:

    奇外无奇更出奇,一波才动万波随。

    只知诗到苏黄尽,沧海横流却是谁。

    至苏、黄,宋诗是完成了,而并非成熟,与晚唐之诗不同。

    顾随批改叶嘉莹诗作

    那些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的诗人,既是成就的先驱,也是罪恶的源头。神明是人格的极致,而人类则有不足与缺陷,只是他们的优点与美好足以掩盖这些不足。然而,这种美好并不容易学会,那些开创者既是成就的先驱,也是罪恶的源头,随着时间的推移,弊端逐渐显现。

    宋之苏,黄似唐之李、杜,却又迥然有异。苏轼才情横溢,无所不能,然而世人却评价他:对任何事情都不愿全力以赴。“问君无乃求之欤,答我不然聊尔耳。”(苏轼《送颜复兼寄王巩》)人生的发展永无止境,但个人的才华和能力却有所局限。在我看来,苏东坡并非不曾努力,只是在他所能达到的极致处,已经力不从心,无法再进一步。

    东坡有《郭祥正家醉画竹石壁上,郭作诗为谢且遗古铜剑》:

    空肠得酒芒角出,肝肺槎牙生竹石。

    森然欲作不可回,吐向君家雪色壁。

    平生好诗仍好画,书墙涴壁长遭骂。

    不嗔不骂喜有馀,世间谁复如君者。

    一双铜剑秋水光,两首新诗争剑铓。

    剑在床头诗在手,不知谁作蛟龙吼。

    苏东坡描绘酒为“芒角出”,而陶渊明则将酒描绘为“悠悠迷所留,酒中有深味”(出自《饮酒二十首》第十四首)。陶渊明的诗句十个字音韵和谐,节奏优美;从其感觉来看,酒与人的肠胃并无冲突,反而与人的精神融为一体。而苏轼的诗句“空肠得酒芒角出,肝肺槎牙生竹石”,其中“空肠得酒”显得不适;“芒角出”、“槎牙”则显得格格不入,怪异且不协调。“平生”以下的四句诗虽然押韵,却显得过于浅显。苏诗在思想、情感和感觉上均缺乏深度,仅以奇特见长,堪称“奇中更有奇”。然而,这种奇特无法持久,它属于宋诗而非唐诗。新颖独特之处最为靠不住,这正是宋诗的一大特点,也是其显著的短板。此诗感觉不够敏锐,情感不够深刻,虽然涉及思想,但并非近代意义上的思想。诗中的思想并非用于评判是非善恶。苏东坡的思想似乎无法触及人生的本质。苏公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文人,其诗作多源于灵感,而非深思熟虑。

    苏之之所以成为诗人,乃因其于宋诗中颇具感悟。欧阳修在词作中能充分展现其感悟,然而在诗作上却未能如此。陈简斋、陆放翁在宋诗界中并非无感之人,他们既有感悟又有情感。苏诗中虽仍有感悟,但情感略显不足,而在其词作中情感则更为丰富——由此可见,运用某一艺术形式表达,其自然与不自然之别显而易见。大晏、欧阳修、苏东坡的词作均颇具韵味,宛如盛唐诗歌之盛,然而为何他们在诗作上却未能达到同样的成就呢?

    苏辙的“雨中荷叶始终不沾水”这一诗句,收录在其《别子由三首兼别迟》一诗中,该诗共有三篇作品。其中,第二篇作品便是:

    先君昔爱洛城居,我今亦过嵩山麓。

    水南卜筑吾岂敢,试向伊川买修竹。

    又闻缑山好泉眼,傍市穿林泻冰玉。

    遥想茅轩照水开,两翁相对情如鹄。

    没味儿,感觉真不高。第三首:

    两翁归隐非难事,惟要传家好儿子。

    忆昔汝翁如汝长,笔头一落三千字。

    世人闻此皆大笑,慎勿生儿两翁似。

    不知樗栎荐明堂,何以盐车压千里。

    (千里,千里马。)

    这便是解释,它承载着传统、教训与批评,显得颇为肤浅,在诗歌领域无法立足。若要探讨“沧海横流究竟是谁”,仅关注这一点便已偏离了学诗的正途。

    盖由现实生活之物激发想象,然其想象又超越现实生活之范畴,因此虽似幻想却与幻想有所区别。杜甫曾言:

    浮云连阵没,秋草遍山长。

    闻说真龙种,仍残老骕骦。

    哀鸣思战斗,迥立向苍苍。

    (《秦州杂诗二十首》其五)

   


    数句并非空想,而是源自现实生活的创意。这种想象并非脱离实际,而是基于现实。若诗中缺乏想象与幻想,便显得空洞无物。宋代诗歌虽然不乏想象力,但受限于理性思维,这限制了诗歌的进一步发展。

    东坡擅长撰写推翻传统观点的文章,这主要是因为他理智的成熟,比如他在《武王论》中提出“武王并非圣人”,但这种推翻仅是理智的体现,而非思想的深度。思想往往是在平日里经过深思熟虑、沉淀和过滤后形成的,而东坡的灵感往往是一瞬间的闪现,就像他在《登州海市》(七言古)中的退隐之诗中所言“岂非正直能感通”(《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》)。苏轼在描绘登州海市时,知道冬日里海市并不常见,但他在冬日里的一次祷告之后,竟然真的出现了海市景象。

    岁寒水冷天地闭,为我起蛰鞭鱼龙。

    重楼翠阜出霜晓,异事惊倒百岁翁。

    于是联想到韩诗:

    潮阳太守南迁归,喜见石廪堆祝融。

    自言正直动山鬼,岂知造物哀龙钟。

    昔日有言“奇闻令百岁老者惊愕”,今复言“谁能料到造物者亦怜惜老态龙钟”,此言相较韩愈更显人情味,且有所创新。此外:

    天门夜上宾出日,万里红波半天赤。

    归来平地看跳丸,一点黄金铸秋橘。

    (《送杨杰》)

    “万里红波半天赤”这句诗缺乏想象,相较之下,杜甫的“秋草遍山长”则更显出色。由此可见,文学创作更注重于表现而非单纯的描写。在创作诗歌时,更要注重诗歌的音乐美感。苏轼的“万里”之句,既无气势亦无韵味。再比如他的“魂飞汤火命如鸡”(出自《狱中寄子由》),显得过于幼稚。而杜甫的作品虽略显笨拙,却并不显得稚嫩。

    宋代诗歌缺乏幻想色彩,其想象力也相对不足,因此擅长七古的人并不多见,而反观七绝却确实存在不少佳作。以苏东坡的《赠刘景文》为例:

    荷尽已无擎雨盖,菊残犹有傲霜枝。

    一年好景君须记,最是橙黄橘绿时。

    拥有丰富的想象力。人们通常认为秋天的景色是萧瑟、凄冷的,然而苏轼描绘的却是清新之景,就像“秋草遍山长”这样的诗句,字里行间充满了想象。至于他的《惠崇春江晚景》:

    竹外桃花三两枝,春江水暖鸭先知。

    蒌蒿满地芦芽短,正是河豚欲上时。

    “竹林之外,桃花绽放几枝”,显得格外凄美;而“春江水温渐暖,鸭子最先感知”的句子,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;惠崇描绘的春江图中,绝不可描绘河豚,他却说“这正是河豚即将跃出水面的时候”,妙哉,亦富有创意。

    黄山谷有《题阳关图》:

    断肠声里无形影,画出无声亦断肠。

    想见阳关更西路,北风低草见牛羊。

    用心至极,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。在苏集里,竟然找不到这样一首诗。然而,山谷却是借鉴了hand的诗作,属于二手资料,间接获取的,借用他人的——即北朝民歌《敕勒歌》中的“风吹草低见牛羊”,进行了一番翻新。山谷在创作中,将他人的诗句巧妙融入,使之焕然一新。

    诗歌有其独特的诗学理论,文章则有各自遵循的文法规则。文章的存在是文法得以成立的前提,但文章的创作并不一定必须严格遵循文法。阅读诗歌并非是为了追求深奥玄妙。

    诗之工莫过于宋,宋诗之工莫过于江西派,山谷、后山、简斋。

    宋人对诗用功最深,而诗之衰亦自宋始。

    一种学说一旦形成,便标志着它的衰落阶段。在古代,没有诗学时反而涌现出许多优秀的诗歌,而一旦有了诗学,真正的诗歌便逐渐减少,而伪劣之作却越来越多。庄子曾言:“圣人不死,大盗不止”(出自《庄子·胠箧》)——这是反面的说法;老子则说:“大道废,有仁义生”(出自《道德经》第十八章)——这是正面的说法。如果大道不衰败,又怎会衍生出仁义呢?每一种学问一旦成为口号——那它便不再纯粹。“掊斗折衡,而民不争”(《庄子·胠箧》)。

    任何名义都存在被伪造的可能。所谓的伪诗,表面上看似诗歌,形式上符合格律,但内容却空洞无物。后人所创作的作品,在内容上并未超越前人的范畴,正如俗语所说:“太阳之下并无新鲜事”。不注重内容,却过分关注“字号”,这正是诗歌衰败的原因。因此,我们说“具备慧眼的学者”,学者必须具备慧眼,才能辨别真伪。伟大的诗人应当像工厂一样,亲自织造,哪怕不够精致,但至少是出自自己的手笔。那些冒牌的诗人犹如街头小贩,他们是从庞大的工厂批量生产出来的,或许外表看起来华丽,但并非出自个人之手。诗歌应当源自诗人内心的真实感受,即便与古人的作品相契合,也无关紧要。否则,即便形式上有所不同,也并非真正的诗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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