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方服务微信:dat818 购买与出租对接

论语价值深远,阅读需遵规律方法,戴震给我们启示

3万

主题

2

回帖

9万

积分

管理员

积分
98497
发表于 3 小时前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    《论语》记录了孔子及其主要弟子的言行,它是儒家的原始文献,是反映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经典之一,具有思想价值、语言价值、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,在海内外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,存在着积极的现实意义。所以阅读《论语》,因其是经书的一种,阅读时必须遵循阅读经书的一般规律和方法。在这方面,清代的考据家兼思想家戴震给了我们很好的启示,他在《与是仲明论学书》中写道,他小时候家里贫困,没办法亲近老师,听闻圣人之中有孔子,孔子编定六经给后人看,他找了其中一本,打开阅读,却茫茫然没有感觉。思考了很久,心里盘算着,经书中最核心的是道,用来阐明道的是词,用来构成词的是字。要通过字来通晓词,通过词来通晓道,必定有个渐进的过程。经以载道,这里阐述了语言文字(也就是传统所说的小学)和道(思想)之间的关系,强调读经一定要从语言文字着手。他所说的“词”,意思是语言;所说的“字”,意思是“文字”。至于“道”,它属于思维范畴,呈现为概念、定义、推理等,是思想对客观事物的一种反映。于是形成了这样的链条:“道”反映事物,“词”用来表达“道”,“字”是记录词语的符号 。经书(乃至一切文献)是由文字记载的书面文本 ,上面戴震的话 ,比较准确地反映了读经的科学理路 。只是其中“所以成词者字也”一句 ,确切性尚须推敲 ,实际上“字”不是构成“词”的成分 ,而是记录语词的符号 。接着上面的话,戴震又谈到了他解决读经时“字”“词”问题的方式,比如说,他会去考求所谓的字,通过研究篆书,得到许慎的《说文解字》,经过三年时间,了解其中的条目细节,逐渐看到古代圣人仓颉造字的最初情形 。又怀疑许氏对于旧有的训诂(也就是训诂,指的是字义)没有完全掌握(指《说文解字》仅仅局限于解释文字的本义),向友人借了《十三经注疏》来阅读,就明白一个字的含义,应当贯通群经,依据六书(六书是指事、象形、形声、会意、转注、假借,是《说文解字》用来分析汉字形体结构以及借用规律的理论),之后才能确定 。可知他借助的方法有三方面,其一为字典工具书,其二是《十三经》文本及旧注,其三是“六书”理论。所谓“贯群经”,有两层意思。其一,群经如同活字典,一字的所有意义,在群经之中有全面表现,且各经注疏旧注中有诸多解释。其二,一字常常多义,在群经中贯通上下文,其具体意义总能确定。前一点打破了字书释义的限制,后一点是依据上下文“随文释训”来确定字义的方法,这里概括的语文方面的解读方法,既科学又全面,至今仍在使用。

    戴震在这封信里,先谈到了语文解读方面,之后又谈到了经书的名物、典制、天文、地理、算术、乐律等具体内容的考实方面 。他说道 :“经之难明,尚有若干事 :诵《尧典》数行 ,至‘乃命羲和’ ,不知恒星七政所以运行 ,则掩卷不能卒业 。”(以上讲不知天文历法 ,难以读通《尚书·尧典》)诵读《周南》《召南》,从《关雎》往后,如果不懂古代的音韵,只是强行去使韵脚和谐(同叶韵),那么就会读音不顺畅,出现错误(以上讲不懂先秦古音,就读不出《诗经》的押韵。按,此属于语文问题,不属于内容考实)。诵读古代的《礼经》也就是《仪礼》,要先读《士冠礼》,如果不了解古代宫室、衣服等制度,就会迷失方向,分不清其用途(以上是说不懂宫室方位和衣服用场,就难以读懂有典章制度规定的《仪礼》)。要是不了解古今地名的沿革,那么《禹贡》(《尚书》中的地理专篇)、《职方》(《周礼》中的地理专篇《职方氏》)就会失去其所在之处 。不知道少广(开方之法)、旁要(勾股定理),那么《考工》(《周礼·考工记》)中的器具就不能依据文字来推断其制作方法。不知道鸟兽、虫鱼、草木的形状、类别、名号,那么比兴的意趣就会违背。中土测天用句股,如今西人将其改名为三角八线(三角函数的统称),其中三角就是句股,八线就是缀术(古天文学测算法),然而三角之法有局限,必须用句股来驾驭它,由此可知句股之法完备,名称恰当。《管》即《管子》、《吕》即《吕氏春秋》,它们论述五声也就是音调、十二律也就是乐律,宫处于中间位置,黄钟的宫,长四寸五分,是起律的根本,学者在钟律失传之后受到蒙蔽,不追溯未失传之前的情况,难怪说法多有穿凿附会之处。凡是经典难以理解的,有若干这样的事,儒者不应忽视而不去讲解。仆想要探究其根本起始,为此又过了十年,渐渐在经书上有所领会贯通,然后才明白圣人之道,就如同悬挂着的绳子、树立着的槷,丝毫不能有差错。”这里戴震认为经书中记载的道,除了依靠语言文字来表达之外,还依附于经书中名物、典制等具体内容而存在,如果不进行内容考实,对于经书也难以通达其中的道 。

    总之,戴震在此信中完整提出了语文解读的内容,提出了内容考实的方面,还提出了以此为基础进行义理辨析从而达到通其道的科学读经路径 。这是读经的通例 ,读《论语》也不例外 。

    但是《论语》作为语录文献 ,具有其特殊性 ,必须针对性地采取相应的特异方法来阅读 。比如我在拙著《论语本解》引言中曾讲 :“《论语》是一部思想著作 ,此书在古文献中看似语言平实 ,然而含义深奥 ,各条语录的具体语境大多不明确 ,必须对语言文字 、思想内容 ,甚至历史背景作全面注释 、考述 ,才有助于真正读懂 。”又说,本书名为“本解”,目的是参考前人的积极成果,在个人独立研究的基础上,力求将语言文字的解释与思想义理的辨析相结合,把思想义理的辨析与时代背景的考述相结合,尽量对《论语》做出符合原意的解释,进而对孔子和《论语》作出实事求是的分析评价,以此避免因主观附会而“诬古人,惑来者”(这是清代朴学家关于古文献校释的戒语) 。又说,注解除了要注明生僻字词以及人物、史实、典制、名物等具体内容之外,还需多方取证,依据这些证据来分析思想内容,要力求做到训诂、考证和义理辨析相结合,尤其要注意运用材料互证的方法,特别是采用以《论语》前后互证的方式,以此来准确阐明孔子话语和思想的本意。空说无据,难免会流入抽象,下面试通过具体例证来说明这一点。

    例1:

   


    《为政》“子曰:‘攻乎异端,斯害也已!’”

    本章中的“攻”字存在两种解释,一种解释为治,另一种解释为攻击;“异端”同样有两种解释,一种是指异端邪说,另一种是指事物的两端,也就是两面性;“已”字也具备两种解释,一种是实词“止”,有着终了的意思,另一种是语气虚词 。几个字词存在不同解释,这些解释相互搭配,使得整句能有几种不同含义。其一为“攻治异端邪说,这是祸害啊”。其二是“攻击异端邪说,则祸害就会终止”。其三是“攻治认为事物有两端的学说,则祸害就会终止”。其四是“攻击认为事物有两端的学说,这是祸害啊”。

    以上几种解释,都与孔子的思想相符,到底哪一种契合孔子这句话的本来意思呢?关键在于明确“已”字的意义。遍览《论语》,只要是“也已”二字连续出现,都是语气词连用,比如《学而》中说:“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,……可谓好学也已。”《雍也》中说:“能近取譬,可谓仁之方也已。”《泰伯》中提到,泰伯称得上是道德最高尚的人了 ,周朝的道德也称得上是道德最高尚的人了 ,如果有周公那样美好的才能 ,但假使他骄傲又吝啬 ,那其他方面也就不值得一看了 。《子罕》中提到 ,虽然想跟从它 ,却没有途径了 ,只是表面喜欢却不深入思考 ,只是盲目跟从而不改正错误 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。《颜渊》中提到 ,可以称得上是明智了 ,可以称得上是深远了 。《阳货》中提到 ,到了四十岁还被人厌恶 ,他这一生也就结束了 。《子张》中提到:“日知其所亡,月无忘其所能,可谓好学也已矣。”只有一处似乎为例外。即《阳货》中的记载:“公山弗扰以费叛,召,子欲往。”子路不高兴,说:“末之也已,何必公山氏之之也?”这里“末之也已”,似乎是说“没有地方去就算了”,“已”解释为“止”。但是“已”字作语气词解则为穷途末路之叹,这种解释也说得通。且此处“末之也已”,与前面引用的《子罕》中“末由也已”这句话,结构相同,意义也相同,能够作为语气词连用的内部证据 。如此看来,对上面的四种解释,只有第一和第四这两种能够成立,在这两种之中,第一种更为优越,因为全面审视孔子的思想,他对于是否承认事物有两端的学说,并没有将其置于像不同道势不两立那样的地位,比如“道不同不相为谋”“非吾徒也,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”,所以他不至于说出第四种那样严厉的话。至于“异端”,杨伯峻在《论语译注》中说,孔子所处的时代,自然还不存在诸子百家,因此很难将其译为“不同的学说”,但是和孔子观点相异的主张、言论不一定没有,所以把它译为“不正确的议论”。这种说法实在难以成立,所谓“道不同”,很明显涵盖了学说的不同。春秋时代,异端邪说存在且相当严重,这引起了孔子的极端忧愤,孔子不断对其进行贬斥,《论语》《左传》中有很多这样的例子,事实正如孟子所说,世道衰败,道德沦丧,邪说暴行不断出现,有臣子弑杀君主的情况,也有儿子弑杀父亲的情况,孔子感到恐惧,于是创作了《春秋》,创作《春秋》本是天子的职责,所以孔子说,了解我的大概只有《春秋》了,怪罪我的大概也只有《春秋》了。……孔子成《春秋》,而乱臣贼子惧。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)

    例2:

    《子罕》“子罕言利与命与仁。”

   


    一般将两个“与”字视作连词,意思是孔子很少谈论利、命和仁,此说法见杨伯峻所著《论语译注》,书中还为此说法作了详细辩解。孔子很少谈论利,这是事实。然而说孔子很少谈论命,既不符合孔子的天命思想,也不符合《论语》中“命”字出现的频次实际情况。至于说孔子很少谈论仁,更是如此。孔子的思想核心是仁,在《论语》里,讲仁的地方随处可见 。所以从义理上判断,这里的“与”字不应该是连词。这里的“与”字不是连词,从句法上能得到内证,《论语》中连词在几个并列成分之间的用法和现代汉语一样,没有在几个成分之间重复连用的情况,总是用一个连词放在最后两个成分之间,比如《子罕》中“子见齐衰者、冕衣裳者与瞽者”,《为政》中“使民敬、忠以(连词,同‘与’)劝”,都能证明这一点 。实际上“与命与仁”中的“与”字是个实词,意思是赞同,那么整句应该标点为:“子罕言利,与命,与仁。”“与”字解释为“赞同”,《论语》也有内部证据,比如《述而》中的“与其进也,不与其退也”,“人洁己以进,与其洁也,不保其往也”,《先进》中的“吾与点也”等等,都是这样。由此例可见,字词互证十分重要。文献的字词解释与义理诠释相互制约、相互为用。一方面,义理诠释离不开字词解释,要以其作为基础。另一方面,有时字词的确切解释,须参考义理的恰当诠释来判定。

    限于篇幅,不再进行举证。读者要是有兴趣,可以参见拙著《论语本解》以及《论语校释丛劄》的正篇和续篇,它们分别刊于《儒家典籍与思想研究》第二辑和第五辑 。

    “怎样读经典”是由中华读书报与杭州骉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联合推出的 ,本文作者是孙钦善 ,他是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。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立即注册

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关于我们

Copyright © 2001-2025, Tencent Cloud.    Powered by Discuz! X3.5    京ICP备20013102号-30

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:86-13718795856 举报邮箱:hwtx2020@163.com

GMT+8, 2025-5-5 04:29 , Processed in 0.090347 second(s), 17 queries 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