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方树叶全国后援会：90后靓靓的日常坚持与中二情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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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2017 年 3 月 4 日，有一条微博发出，内容写着“东方树叶，真好喝呀！”，这条微博是从一个名为“东方树叶全国后援会”的账号中发出的。

    当时这个账号尚未拥有粉丝，这条微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未收到评论。所谓的“全国”后援会，实际上仅仅只有一个人。之后，从 2018 年 3 月起，每天下午 6 点多的时候，这个微博账号都会按时发布一条“今天你喝东方树叶了吗”，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间断过。

    东方树叶全国应援会日常 图源：受访者提供

    账号的主人名为靓靓（jìng），她是一位“非典型”的 90 后。回忆起做这件事的动机，她认为或许是现实生活过于平淡，或许是年幼时埋下的那颗种子在起作用。那时在放学后，她总是会和小伙伴们围在电视旁，观看各个频道的日本动漫，就这样染上了“中二病”，也就是人要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。

    靓靓于北京的夏天首次邂逅东方树叶。高温炙烤之下，冰镇的东方树叶蕴含着一丝微苦的回甘，将靓靓的味蕾征服了。然而，在那时候，在靓靓身旁，喜欢喝东方树叶的人寥寥无几。

    靓靓如同每一个在信息时代成长起来的人那样，开始在社交平台寻觅“同类”。然而，她发现当时喜欢东方树叶的人并非寥寥无几，而是根本不存在。她心想：“连官方号的蓝 V（认证）都过期了。我觉得，完蛋了，是不是这个饮料卖得不好啊，是不是不做了啊。不行，我得赶快采取行动。”

    一个人的“东方树叶全国后援会”正式成立。

    习惯用消费去拯救的90后

    “非典型 90 后”靓靓，是在某个大体系的家属院内长大的。她看着这个体系逐渐解体。在她还很小的时候，就总想着要去外面看看。可真的走出去后，待不了多久，就一心只想回家。之后，她找了一份中规中矩的体制内工作。在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日子里，她常常羡慕别人的精彩。然而，猛然一抬头，她却发现自己竟然过着别人想要的理想生活。

    靓靓将广泛流传的理想工作进行对照，发现自己已经处于这样的工作之中。图源：社交平台。

    90 后成长于信息时代，他们习惯借助互联网去寻找同类，也习惯通过消费来表达态度。在他们的观念里，消费是一种认可度极高的方式。在“Z 世代”聚集的圈子中，从汉服到手办，从追星到盲盒，从潮鞋到小裙子，“真金白银”始终是验证真心的最佳凭证，没有什么比愿意掏出钱包更具说服力了。

    靓靓喜爱各类乐队。其中出名的乐队有苏打绿，而不出名的则是她在各个 Live house 和音乐节上一见钟情的小众乐队。每当小众乐队推出专辑，靓靓都会进行购买。靓靓坦言：“其实我买了专辑后并不会拆开，因为在各个音乐软件上都能免费收听。”她买专辑纯粹是为了给予支持，她担心这些小众乐队无法获得足够的收入，从而在某一天就解散了。

    靓靓表示，当她喜欢上新裤子乐队的时候，他们还只是小众乐队呢，完全没想到他们后来会成为有流量的乐队。图源：被访者供图

    靓靓遇到东方树叶时，东方树叶在她的眼中，就像是那个急需被“拯救”的世界。

    2016 年，知晓“无糖饮料”的人并不多。“0 卡、无糖”这类概念，给人感觉新潮却遥不可及。那时候的饮料呈现出又冰又甜的特点。对于茶饮料而言，更是如此，它还未摆脱“茶本身是苦的，茶饮料只有甜才好喝”这一固有的认知。

    东方树叶受到的关注极少。少有的评价都是对其口味不适应的评价，甚至有人直言“难喝”。

    她喝第一口就气坏了，根本不觉得难喝！她很疑惑，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其实是这个味道。她坦言，对于既不爱喝水又不爱喝甜的自己而言，东方树叶恰好契合了那个点。当靓靓察觉到东方树叶的处境时，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通过消费来“挽救”。

    靓靓告知记者，她购买东方树叶的方式是成箱购买，并且把它当作水来喝。也许是她察觉到对于一个大众消费品来说，这样的支持力度显得太过微弱了；又或许是因为她对东方树叶纯粹的喜爱，所以她开始向身边的人推荐和介绍东方树叶。

    一开始是男朋友，然而男朋友并不在意。靓靓很不理解，因为男朋友总是问她，这与茶泡的水到底有什么差别。靓靓觉得没有区别呀，就是茶本身的味道。但是喝传统的茶，需要烧水洗茶壶、洗茶叶，还得等着茶凉下来，喝完之后还要清洗茶壶，靓靓说：“一想到这些繁琐的过程，就已经不想喝了。”并且夏天这么炎热，靓靓心想自己就想喝点冰的，这有什么错呢，买了放在冰箱里，什么时候想喝就拿出来喝。

    靓靓在地铁里与东方树叶广告合影 图源：被访者提供

    随后是家人、同事，但在当时，响应者不多。

    有一个闺蜜是懂她的。靓靓意识到她自己也很喜欢。东方树叶或许可以成为一个检验的标准，喜欢的人会极度喜爱，而没喝过的人则无法理解。她说在自己结婚的时候，就想在每桌都摆放上东方树叶，并且在盖子上贴上喜字，以此来招待来宾。

    靓靓认为，喜欢东方树叶的那些人当中，必定存在某种共同之处。她在出去吃饭或者逛街的时候，会留意周围有没有人提着一瓶东方树叶，并且心里会觉得这个人挺有品味的。

    靓靓决定找到这群人。

    “天生要强”打卡第一名的00后

    90 后的追星行为没有那么狂热。靓靓回想，她在刚毕业的时候喜欢苏打绿。“那时候苏打绿的粉丝数量并不比现今的流量明星少，然而大家仿佛没有那么多与追星相关的任务。”

    她回忆，那时候后援会的微博主要是进行信息分享。包括演唱会的地点信息，新专辑的发行时间，某首歌的创作理念，以及粉丝对歌曲的感想等。如果有人想去演唱会，就自己去购买门票。如果想买新专辑，就提前进行预订。因为到了现场后，身边到处都是苏打绿的歌迷，所以不需要提前进行约定。

    几年时间里，靓靓在周末和假期参与了很多场苏打绿的演唱会。她记录的方式并非是“我连续去了多少场演唱会”或者“从出道到现在的专辑我都有”。而是因为她曾一个人坐硬座去观看演出，然而现场太过拥挤，她总是被荧光棒敲到头部，所以在《你在烦恼什么》的间奏中，她委屈地哭了出来。

    靓靓认为，与现今的追星行为相比，那时的追星状态简直“佛”到了极致。她觉得，现今的追星就好像把之前几年的追星事宜，压缩在几个月甚至一个月内完成。她还认为，只有平平淡淡才能长久，热情不能被过度消耗。所以她觉得，现今的那些流量（明星），几个月之后就会逐渐被人们淡忘。靓靓始终坚信，喜欢是不需要去煽动的。她即便身为东方树叶全国后援会的会长，也未曾像如今娱乐圈的“饭头”们那般，更多地担负起组织者的职责。她的态度更像是当年的追星那般佛系，会说：“你瞧，现在苏打绿的歌依旧有那么多人在聆听。”

    靓靓多年来跑过的演唱会 图源：被访者供图

    后来加入东方树叶后援会的“会员”是 00 后韵伊，她更为直接、热烈，并且更符合当下对“饭圈”的认知。

    韵伊说，她在微博找到后援会，这完全是出于习惯。她表示，大家只要有了喜欢的东西，就会去寻找相关组织。习惯的关键在于自然，是那种无需经过过多思考就会自然产生的行为。她还说，她身边没有喜欢喝东方树叶的人，所以就到网上去看看，有没有朋友一起讨论。

    靓靓和东方树叶曾因“难喝”的舆论而错过，而 00 后的韵伊与之不同，她更乐于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。在 00 后们看来，别人的说法和评价并不重要，只有自己亲身去尝试才能做出判断。她选择采取“主动出击”的行动。

    韵伊说，喜欢上东方树叶的过程很直接。她表示新出的茉莉花口味，她爱了。

    签到，打卡，抢第一……韵伊为东方树叶“应援”的方式既直接又热烈。

    每天喝东方树叶的时候就会拍照，然后把照片发到超话里进行分享打卡，感觉就好像有很多人陪着自己一起喝一样。韵伊现在面临的烦恼是抢不到超话签到的第一名，她每天都是刚好卡点签到的，可为什么还不是第一呢？这真的把她给气坏了。

    韵伊的每日签到打卡照 图源：被访者供图

    韵伊称自己“一生要强”，下一次签到一定要抢到第一名。

    “大家一起喝茶就好啦”

    “你今天喝东方树叶了吗？”从 2017 年 3 月 4 日发出首条微博起，到 2022 年 7 月 21 日，已然过去了 2302 天。靓靓称并非每天都发，然而能坚持下来着实不易。

    时代周报记者问身为 HR 的靓靓，倘若后援会会长是一份工作，从专业角度来看，该如何给这份持续了 2302 天的“工作”定个价格。靓靓沉思了好一会儿后回答道，“然而如果每天只是发微博，那工作量不饱和呀，工资不好定。要是问我自己想要多少工资的话，那就每天给我一瓶东方树叶吧！”

    很多找到后援会的东方树叶爱好者都发出感慨，说运营者竟然不是东方树叶的工作人员。韵伊也曾经感叹，既然不是工作人员，却每天都在发一样的微博，真的是很执着呢。

    这份执着起初是为了拯救。如今靓靓认为，东方树叶已经无需拯救了，然而后援会这件事却变得更有意义。据靓靓的回忆，在最近几年，喝东方树叶的人突然增多了，并且线上也有人像靓靓那样自发地进行“安利”，靓靓觉得“可能是大家都开始注重健康了”。

    找到靓靓的会员是通过微博。表达的第一感受始终是惊喜与快乐。靓靓说，这种快乐让她自己也感到开心。以前是因为发现了同样喜爱东方树叶的人而开心；现在是能感受到喜爱东方树叶的人发现了后援会而开心，“让他们开心成为了我新的意义”。

    靓靓发微博通常在晚饭前。有时上午就会有急切的人来问“今天怎么还不问我喝了没有？”此时，靓靓会以调侃的方式回应说“是你自己想喝吧，耐心些，一般是傍晚才发的”。

    会员催更日常 图源：被访者供图

    2021 年 8 月，东方树叶推出了新的桂花乌龙口味。靓靓自己拿出钱来，发布了一条抽奖的微博。奖品是一箱新口味的东方树叶。

    这条微博引出了很多老粉丝。她们调侃靓靓说：“会长你出息了啊。”并且误以为靓靓被官方关注到了。

    靓靓自掏腰包的两次抽奖 图源：被访者供图

    靓靓说其实没有别的原因，只是新口味好喝，所以想分享给大家。这次抽奖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一个男孩，他私信问靓靓能否私下给钱，让靓靓假装抽中他的女朋友。因为他和女朋友都很喜爱喝东方树叶，对他们来说，中奖带来的喜悦远远比直接买一箱要大。

    当然，靓靓没有答应。然而，这却印证了粉丝们对后援会的信任。靓靓与会员们是通过这些微小的联结而聚集在一起的，同时也仅止步于这种微小的联结。

    有老会员提出组织一个群的建议，靓靓予以拒绝；还有朋友建议靓靓发布一些其他更个人化的内容，靓靓也拒绝了。靓靓表示：“现在的这种距离就很不错，我希望大家把我当作机器人，不要将我具象化。”

    耳机里有苏打绿，傍晚有夕阳，喉咙间滑过东方树叶，这些成为了靓靓平淡日常生活的支点。

    古人对着同一个月亮举杯，在靓靓看来。现在的他们隔着屏幕，喝着同样一瓶东方树叶，本质上是一种互相陪伴的仪式。

    “大家一起喝茶就好啦。”靓靓笑笑说